接下来上元府还有大量跟昭国互通的事项细则要议,千光照有些担心妊婋会心存芥蒂,但她不想隐瞒此事,也说不出让妊婋“以大局为重”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来。
沉默半晌后,妊婋对千光照说这件事还该明白告知上元府所有人,她想起群星当日在函谷关与她碰面时的情形,料想群星回到长安也会将这些事如实告诉给伏兆,因此她们必须要准备好应对来日宸昭两国可能出现的冲突甚至战乱。
而至于她自己,妊婋想了想,决定暂时退出接下来的上元府议事和外使招待事宜,以免自己的身世过往影响上元府与各国的洽谈。
正好见灵极真人来信说尺牍修复已初步完成,妊婋就请千光照回信说自己打算回去一趟,找灵极真人问问她母亲和祖母以及洛京旧日党争的往事。
灵极真人收到千光照的信后,很快回了一封,说自己闭关结束,欢迎妊婋回来散闷说话。
这时妊婋已同那小道长一起来到了灵极真人的院落外,院门敞开着,里面的房屋和那颗李子树都与从前一般无二。
正在屋里忙碌的灵极真人似乎听到了院门外的脚步声,笑道:“回来啦?我留了今年最后一批李子,进屋来吃。”
妊婋二人来到东边那间书房里,果然见灵极真人正在大案后头整理册籍,那小道长将分出来的一份书报放到桌子边上,又从旁边小筐里抓了两个洗好的李子,跟灵极真人问了声好,说自己还要往各处去送报,接着转身出门去了。
等那小道长出去后,灵极真人抬头朝妊婋笑了一下:“坐,坐,等我把这里收拾完。”
妊婋点点头,见灵极真人跟几年前相比变化也不大,只是发丝比从前更白了些,被阳光笼罩的地方有一层浅金光晕,过去是灰白相间,如今已是近乎全白,但是配上她的红润面色,倒是显得愈发矍铄了。
片刻后,灵极真人将一叠册籍归拢好,才在大案后面坐下来端详了她片刻,说道:“我瞧你似乎有心事,是在外头遇着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吗?”
升平开霁
妊婋卸下褡裢,从里面掏出几份文书和一封信,递在灵极真人面前:“是近日碰巧得知了一桩往事可能另有隐情,或许与我母亲和祖母有关,所以想回来跟老神仙打听打听。”
那几份文书是她和千光照整理的旧日膳单脉案比对详情,信是千光照写的,把几年前群星来洛京重查往事,还有近日燕国使团从建康带回来的新消息,以及这几桩事之间可能存在的关联都详述了一遍。
灵极真人细细看起那信,妊婋起身到旁边水盆里洗过手,又坐回大案前,从旁边小筐里拿起一颗李子吃了起来。
她从洛京独自回幽州的这一路上,也想了很多,对于季无殃可能是当年党争的幕后黑手这件事,她心中竟没有起太多波澜,尽管据千光照分析来看,她的母亲与祖母应该也是因陷进党争而相继被害,但这些推断并没有激起她的仇欲。
想起自己幼年时的坎坷经历,或许是拜某人所赐,而这人并非她原先以为的那些早就死在幽燕军铁蹄之下的旧朝君臣,且还在南边手握着半壁江山的至高权柄,按理说,她知道这些事后,应该生出些恨意来,但她这些天思来想去,没有感觉到仇恨,只是有一点彷徨。
或许是因为当年出事时她年纪太小了,又或许是因为随着旧朝覆灭,许多事难以查证,让她对当年党争之惨烈一无所知。
但她对自己这种过于平静的心境也有些不安,这些年她常将祖母的诗作墨宝带在身边翻阅誊写,也十分爱惜母亲留下的遗物,如果可以的话,她当然希望幼时的变故从未发生过,也曾暗自想象在她们的陪伴下长大会是什么滋味。
回想往日这些纷乱思绪,她相信自己必然不是个铁石心肠的无情人,但是为什么在她面对可能被掩藏的真相时,没有涌起多少恨意和复仇之欲?
她不觉得这是因为自己对她们的感情过于淡漠,或许只是因为她对当年的事知之甚少,妊婋这样想着,将吃完的李子核放到了盛果核的托盘里。
这时灵极真人已经看完了千光照那封长信,又看过那几份对比文书,她轻轻叹了口气,放下那些纸张,垂眸沉默下来,似乎是在回忆往事。
当年朝中两家外戚风头正盛时,是旧帝登基的前几年,那时候灵极真人已离开洛京城外太平观,在幽州城外另建了脚下这座同名道观。
但因刺杀先帝的事,她一直与洛京城外太平观保持着密切联络,以便随时探听朝中动向,免得旧案被人翻出来应对不及。
她来到幽州后,朝中各处平静了几年,直到有一年旧帝忽然生了一场险病,朝中上下俱十分紧张,城内外所有道观都接到了懿德太后的旨意,相继进宫打醮祈福,其中也包括了洛京城外的太平观。
太平观接旨带人进宫打醮的道长,是灵极真人的师妹,她进宫见各处旨意皆是从懿德太后的慈训宫发出来的,已颇有临朝代行君权的架势。
后来她又听闻朝中颁布册立皇次子为太子的诏书,想来一旦龙驭宾天

